“包黑炭，想不到咱们还能再见吧？当年你费尽心机想要查出李宸妃的事，处处与本宫作对，今日，本宫就是来带你走的……”男子的鬼魂变作一个玄衣女鬼的模样，眯着凤眼阴测测地说道。
包拯怔了片刻，女鬼以为他终于是被自己给吓住了，心中正得意，这包黑炭也不过如是嘛，却见他居然从书案后走出来，以臣子之礼朝她躬身道，“微臣，见过太后。”
玄衣女鬼愣了愣，这反应跟她想的不一样啊，按理说这包黑炭就算是胆子大，见了她不害怕，也不该如此恭敬地对她啊……
“……你现在求饶也没用，”玄衣女鬼决定“再接再厉”，两手张开，黑色的指甲开始暴涨，“胆敢与本宫作对，本宫要将你抽筋剥皮，放到油锅里细细地炸上两遍，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包拯看了看她那闪着寒光足有一寸多长的指甲，默默垂首道：“二十年了，太后娘娘好不容易来找一次微臣，定是有话要同微臣讲，微臣洗耳恭听，娘娘就不必再如此了。”
这人！看到鬼也不怕，也太讨人厌了吧！玄衣女鬼怒，收回自己的手，一挥袖子拖着长长的衣摆走到屋子正中央的太师椅上转身坐下，一只手顺势搭在扶手上。
一举一动，都同她当年临朝听政时一般无二。
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啊……包拯保持着微躬的姿势静静转向她，“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玄衣女鬼不答，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方才幽幽道：“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也老了啊……本宫还记得第一次在殿上见到你的时候，几十个进士里就你一个长得跟个黑炭似的，全然不像是能写出那般锦绣文章的人。”
包拯微微一笑，“微臣也还记得，垂帘之后，娘娘钦点了微臣大理评事一职，明明微臣并非状元，却得此殊荣，微臣一生都铭感于内。”
“哼。”玄衣女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大理评事不过正九品，你说这话难道是在讽刺本宫？”
“大理评事虽品阶不高，但归属大理寺，能参决疑狱，实乃微臣一心所盼。”包拯道，“微臣是真心感激娘娘。”
“所以你感激本宫的方式就是咬着李宸妃那件事不放？”玄衣女鬼挑眉，事隔多年，早已尘埃落定，无论当初的争斗多么激烈，此刻再谈起往事，平淡地就像在说别人的事，“那本宫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作为母亲，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在身侧，却至死不能相认，微臣当时年轻，只想还李宸妃一个公道，更想为皇上求一个真相，所以一心追查往事，却不料害得太后娘娘和皇上母子离心，让太后抱憾而终……”包拯将身体躬得更低，“臣有罪。”
“……本宫与皇上本就不是亲生母子，又夺了他的权十数年，早就离心离德，你帮他查出了真相，认回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实乃大功一件，何罪之有呢？”玄衣女鬼勾起嘴角轻笑，也不知是在笑谁，“今日本宫来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些陈年旧事，只是想提醒你，当年你不顾本宫百般阻拦，誓死要当一个忠臣，如今太子之位空悬已久，人人都不敢提，不敢问，怕触到了皇上的伤心事，可你不一样，你不是包龙图吗？这种时候，连你也沉默，莫非老了老了开始学着明哲保身了？”
包拯身形一僵，如被雷击，过了好一会儿，方才一字一句重重地说道：“娘娘教训的是，此事确乃微臣失职。”
屋子里寂静许久，玄衣女鬼脸上终于露出赞许的笑来，“不错，这才是本宫认识的包黑炭。”
她望了一眼窗外，“时候到了，本宫该走了。”
她起身朝来时的墙角走去，走了几步，忽又停下，转身道：“对了，还有一件小事，若近日有个哑巴老头带着一个小丫头来告状……”
她说到一半又不说了，摇摇头，有些自嘲地笑起来：“呵，你向来关心疾苦，倒是本宫多事了……”
她举步欲走，身后突然传来包拯的声音，“……娘娘可知，听闻娘娘驾崩之讯，皇上将自己关在寝宫之中，两日没有上朝，入殓之时，更是不顾众臣反对，亲手为娘娘穿上身上这件衮衣。”
玄衣女鬼听得此言，步履一顿，但最终还是没有停下来，径直穿过墙壁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