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哼哼……骑着……”
轻柔的哼唱声犹如拨开浓雾和薄纱般将青年从意识深处拉起来，疼痛、屈辱、悲伤、绝望像钉子般立即刺入了他刚刚清醒的心脏。
“……骑着……小马……”这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柔软轻灵，像教堂中轻柔的赞歌，一个唱着歌的女孩，在阿卡姆疯人院，他宁愿相信这是哈莉·奎泽尔在扮可爱。
在这里，独一无二持续不断的笑声，在钢铁围城的漆黑走廊里回响，足以让自己质疑理智的存在……加上所有的尖叫和啜泣，□□和窃窃低语，所有信口胡言关于妄想和复仇的疯眼和诅咒，而别人能看出来这里，实际上，不是一所疗养院，而是一所毫无争议的疯人院。
青年疲惫地睁开眼睛，强忍着浑身的酸痛稍稍抬起头打量了一下他即将面对的折磨——出乎意料的，他看见的不是笑容疯狂的绿发男人，而是诡异的一幕。一个半透明的女性幽灵从地板上穿过了坚硬的水泥，将上半身探出了地板，正在水泥地面中旁若无物的平稳穿行，她穿着治安官制服衬衫，戴着一顶男士毡帽，面颊呈现灰冷的透明的白色，微微泛着幽光，眼睛没有瞳孔，口中无知无觉地哼唱着一只不成调的歌，在天真中平添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在她的身前，一只凭空出现的白马的头和她的和她的前行速度一致，似乎是这个幽灵骑在自己的幽灵马上，在两层楼之间穿行。
如果真是鬼魂——这地方也死了足够多的人了，多我一个不多——带我走吧。
他默然看着那个笑容愉悦的幽灵越来越近，这显然是个年轻的女鬼，短短的头发整齐地压在毡帽下，眼睛虽只有灰蒙蒙的白色，形状却很好看，活着时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
她骑着马走到青年周边地上画着的如尼字符和伏都教招魂图案旁边，仔仔细细地围着它打了个转，咯咯地笑了两声，笑声轻柔尖细，“假的，对吧，John·Doe？这个人可真够逗乐的。”那匹温顺的白马发出一声哼哼般的应和。“喔。”然后，她仿佛刚刚才看到青年似的，发出一声惊呼，“看看这可怜的家伙！他的双腿都被敲断了，你觉得那疼吗，多伊？”
幽灵并不看向他的脸，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人”的存在，而仅仅只是看到一块石子，一根木棍，一只惊飞的小鸟，于是好奇地多看两眼。
“我们来治好他，我们可以治好他。”她的声音越近，却比远处更加模糊，仿佛在水下说话，带着幽幽渺渺的回声，她接着伸出自己刚才还放在地板水泥层间的右手，慢慢往他的腿伸去。
她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快点杀了我？杰森·陶德，蝙蝠侠已经“死去”的前任罗宾，满心疑惑地看着这个传说中的幽魂轻巧地在他双腿上敲一敲，折磨着他的疼痛霎时消失了。
谁知道呢——他的手臂脱臼很久了，因为被吊起来挂在绳索上而外伤性脱位，腿是昨天晚上被小丑用撬棍打断的，刚刚还软哒哒地垂在地上，一点力都不能用，否则便会钻心刺骨地疼，但那样又会增加他手臂的疼痛……
“Woo——hoo！”她孩子气地欢呼一声，拍了拍白马的脑袋，作势又要穿过他的腿往前走。
“嘿。”杰森极轻声地开口，生怕惊扰到这个骑着幽灵马的鬼魂，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撕裂般的疼痛，那是长久的干渴导致的。他本以为幽灵会抬头看他一眼，和他交谈一会儿什么的——和鬼魂交谈听上去就很不靠谱，魔鬼们要么就是要拿你的灵魂做交易，要么就是干脆当场吃了你，和魔鬼交易不会有好下场，这是所有童话故事里的惨烈教训，可有谁会在意自己的灵魂？他这六个月以来除了张开嘴尖叫再也没有和人说过话，如果小丑也算得上人的话——但她却迷茫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和那匹只露出头来的白马消失在原地。
黑暗中，却传来了一阵尖利疯狂的大笑。
“Theresnohope，noescape，onlythedark.”
“咳咳……”
心脏传来的撕心裂肺被般的疼痛完美地掩盖住了脸颊上新刻下的伤疤的灼热，黑暗中的牢室，穿着一层层鲜血染得愈发鲜红的罗宾服的青年面朝下狼狈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你杀了我吧！干脆杀了我吧！”他失声哭喊，站在牢室门口的绿发男人调皮地歪了歪脑袋，用手弯了一个小喇叭放在耳朵旁，“你说了什么吗？”
“杀了我吧……求你了，停下……”他的气息越发微弱，几乎快要听不见了。“嘬嘬嘬，”小丑发出逗鸟般的戏弄声，“可怜的男孩，遇到这种情况，我绝对会做一件事，让我来传给你，它一直都是我笑口常开的秘诀，那就是——疯，我会发疯！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发出一连串尖锐的笑，停下来打了个嗝，又接着说，“噢，我知道，你的处境又焦虑、又恐慌，还充满了疼痛，生活就是盛满樱桃的碗，而蝙蝠侠——他将你扔到了碗底~”
小丑兴奋地跳了两步，跳出了黑暗的牢室，顺手关上了门，回头对躺在地上的男孩说，“做个好男孩儿，九点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