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母,看看我带什么来了。刚子厂里杀猪,刚拿回来的猪蹄儿,我都收拾好了。香秀,赶紧的,拿锅煨上,等会儿雪雁醒了就能吃,下奶。”

    薛嫣迷迷糊糊的听到一个爽利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是那种大嗓门刻意压低了嗓子说话的音儿。

    这人谁啊?下奶?下什么奶?

    脑子里小电影一样一帧一帧的快速转换着画面,胀得头疼。

    鼻子里闻到的是带着焦糊味儿的草席子味儿,之所以知道这个味道,还是拍上一部打拐题材的电影在西北的山沟沟里体验生活的时候闻过。

    这什么地方啊?怎么会有这个味道?中间还夹杂着尿布混合着奶香的奇异怪味?

    身边又有个声音,“她大姨,总让你破费……”

    这是个中气不足,有点弱气的声音,但是很好听。

    正在过着小电影的薛雁下意识的反应过来,是这个身体的亲妈的声音。刚刚那个爽利的声音也想起来了,是这身体的姨婆婆的声音,也就是她老公的大姨。

    “亲家母你这说的啥呀,又不是外人儿。雪雁这孩子可人疼,我就稀罕她,乐意。再说这些我可生气了。快把小妞妞给我抱抱,你说这孩子是怎么长的呢?咋这么好看呢?”

    爽利的声音由远及近转到身边儿,身上还带着炖肉的香味儿,薛嫣感觉胃都疼了,馋的。

    外间厨房里有人翻箱倒柜的声音,应该是她婆婆在处理大姨刚刚拿过来的猪蹄。也只有大姨才会叫她香秀了,其他人都是随着她丈夫叫她四嫂子、四婶子、四奶奶啥的。

    肚子咕噜噜的叫,全身骨架子散了一样疼,特别是下面,撒裂着疼还带着酸麻感,明明平躺着,肚子却下坠般的难受,还有东西往下流。这感觉,是薛嫣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小电影终于停下了,她也只想骂娘。

    如今是八二年农历九月二十三,立冬。所在地是北方S省,省城C市卫星县青山县下属兴隆镇红旗村李家沟屯。

    原主的名字与她同音不同字,叫丁雪雁。娘家在兴隆镇上,婆家姓李,丈夫李立海,家里兄弟五个,排行老二,两人结婚四年,前面生了两个儿子,刚刚生下的老三,是个闺女。

    丁雪雁家庭出身不错,高中毕业,活泼开朗颇有几分泼辣的姑娘。家里是镇上的,爹是镇上小领导,娘在公销社当会计。兄妹三个,哥哥丁文勇二十六岁,已经是主管镇办企业的副镇长。弟弟丁文强在家种地,日子过得也不差。

    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丁雪雁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又是高学历,毕业家里给安排到镇办的绣花厂做工人,每天坐在缝纫机前面绣绣花,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一个月有二十四块钱的工资,丁大哥还给安排好了,干满一年就能调后勤,坐办公室。

    可是还没干上一年,刚进厂里三个月,这姑娘就跟厂子里的搬运工李立海好上了。

    李立海这人,从小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小学毕业就到处混,不着家。常被县上的公安以盲流的罪过往回送。成了镇上有名的老大难,领导没办法,给安排到绣花厂当搬运工,好歹有个工作,能绑着身子,省得他到处乱窜。

    这样的人,却把镇上最被看好,一家女儿百家求的姑娘哄到手了,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人家长得好。好得一点儿都不像是土喀拉里长起来的农村娃,反而更像是电影里的男主角,比那个小花里的哥哥都还要好看呢!嘴又甜,哄死人不偿命。

    丁雪雁一头就扎进去了,死不回头,谁劝都不听,连当时还不是她公婆的李四公和胡香秀在她头一回上门的时候,都委婉的跟她说李立海不是能过日子的人,那都不好使。就非他不嫁了。十九岁那年刚过完年,初六就结了婚,那时候俩人才认识不到半年,婚后再也没上过班,而是住在李家沟公婆仓促盖起的婚房里,种地为生,做了真真正正的农村妇女。